【翻译】Noel Gallagher的复仇 / MOJO 2019年2月号
“什么重组绿洲啊Liam的,我宁可去街头乞讨卖艺!”
原载于MOJO / February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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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断音侓
自由真好……
在过去长达一整年的时间里,Noel Gallagher都对弟弟Liam持续不断的地毯式推特轰炸不露声色。难道是这个曾被称为“老大”(The Chief)的威风男人,早已皈依禅宗获得内心平静了吗?抑或是他带着全新的迷幻音乐经历了一年巡演之后,拥有了高瞻远瞩?既然重塑自己的音乐风格使他流失了不少粉丝的话,为何不重组绿洲?重组的代价又是什么呢?
“就算穷到口袋里只剩下五十磅了,”他告诉我们的记者,“我也宁可去街头乞讨卖艺!”
去年夏季,Noel Gallagher每天都从Maida Vale的家中漫步到15分钟路程外的Abby Road录音室。他说,只有站在那个绿树连荫的路边角落,那个披头士乐队编织音速传奇的地方,自己非凡的音乐成就才能被更加客观公允地看待——又或许,实在是过于公允了。
“披头士至今还是魅力不减啊。”他惊叹到,“每天我去那儿都得在黑压压的西班牙记者中挤出一条血路。艾比路门口那条斑马线,真是全英国唯一一块不会有人认出我的寸土之地。就算我全裸站在路中央弹《Wonderwall》,路人也会嫌弃这人怎么还不他妈快滚呢。”
他停了停,弯着眼角咧嘴一笑,“但我也不是完全没被认出来过。曾经有个出租车司机,对我大喊(模仿伦敦腔)‘嗨!这不是Liam吗!’”
前绿洲巨星、现任单飞团体高飞鸟的总司令Noel Gallagher,正坐在伦敦东部的一间摄影工作室里抿着一杯速溶咖啡。今天的报纸《Metro》刊载了一张照片,抓拍到了他在前天凌晨四点才离开U2乐队派对的场景。但和我们的记者会面时,他那宿醉的痕迹已经被化妆师的高超技艺所遮盖。
造价不凡的羊皮小鞋,版型瘦削的蓝色牛仔衣,用心修剪的发型,Noel看上去精于保养,怡然自得。只有他那逐渐硬朗的面部轮廓才揭露出暗藏的玄机——那位在94年以一曲《Supersonic》出道的曼城年轻混混,如今已是位51岁的摇滚老炮了。
“巡演结束后我有七周的休息时间,真是不错的假期。”他说,“两周待在录音棚,五周嗨翻天。我在法国南部见了见Bono和Elton John,还一起竖着大拇指合了影。之后我就把这张照片发给了Paul Weller,他就回我说,你这次跑的可真够远的!(大笑)但事实上,我听别人讲其实Weller私底下喜欢Bono很久了,只是一直不敢在我面前放下架子坦白!哈哈哈!”
Noel已将近一年未接受过主流采访,但你却可以感受到他仍像学生一样热情,滔滔不绝地聊着他的乐坛好友、最爱的披头士(“白专的新版本只能听到鼓和人声,是McCartney和Ringo混音的吗?”),以及当代英国吉他摇滚(“你听了Shame乐队的《One Rizla》吗?好到令人震惊!”)
但今天我们此行的目的着眼于Noel身上一些亟待探索的重要领域。2018年末,结束了一整年的巡演后,Noel发觉自己好奇之心愈演愈烈。一年前,高飞鸟的三专《Who Built The Moon?》,一张和爱尔兰制作人David Holmes合作的实验性迷幻专辑,发行后在粉丝和乐评人中都造成了不少争议和割裂。随后,高飞鸟上音乐节目表演时,乐队新成员Charlotte Marionneau空手玩剪刀的场景更是宛如一记棒喝,惊得粉丝们措手不及。这一超现实的画面甚至登上了BBC新闻,令外界普遍怀疑Noel是否有意整蛊自己的粉丝群体。
这位极具冒险精神、透露出一丝达达主义的崭新Noel Gallagher,或许在造成了不小骚动后又会从人们的视野中淡去。但Noel的弟弟Liam于同期发行的《As You Were》,一张更偏向传统绿洲风格的单飞专辑,与Noel的大胆重启产生鲜明对比。对于绿洲的粉丝大军而言,二者孰是孰非毫无悬念:《As You Were》在发行的首周内便狂卖100000余份,Liam去年于Finsbury Park举办的30000人演出也全部售罄。与之相比,造月专的销量停留在约78000份,高飞鸟也只领衔了容纳12500座的温布利体育场。
这是否意味着,在媒体面前默不作声了一整年后,Noel最终于这场攀比游戏中向Liam低头屈服?还是说二十多年音乐事业的辛苦经营,使他的格局逐渐向小而精的方向发展?有报道称他开始阅读吟游诗人Arthur Rimbaud(*注:兰波,19世纪法国著名诗人)的作品,这又是怎么回事?
Noel本人在红色沙发就坐之后,我们便开始了正式采访。然而难以避免的,话题又回到了今年重组的可能性……
去年《Who Built The Moon?》发行的时候,你只接受了两次长篇的杂志采访,之后便淡出了大众的视线。在此期间Liam简直满世界生龙活虎。是你故意不露声色,好让他四处蹦跶的吗?
说真的,我现在不是那种会为了竞争攀比而拼死拼活的人了。过去我们可能会为90年代的成就激情庆祝一番,但现在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叹气)Liam的单飞专辑发行了,然后如果在采访环节记者没有问到我的话题,Liam就会自己捏造一个给他们问,循循善诱,他才是个带节奏的。于是我接受采访的时候,就老会被问到什么,今早我刷了刷你弟的推特,他好像不太喜欢你老婆呢。我就无语了,我这么大老远跑到秘鲁来采访,就为了聊这种几把问题啊?可惜这样的事每天都在重复上演。后来造月专发行的时候,我就告诉团队们我真的受够了。如果我再不默不作声退居二线的话,一切纷争就永无止境了,实在是掉价,这太超过了。你读到的所有那些兄弟吵架拌嘴故事都太他妈幼稚了。我会转而让音乐代替我发声的,顺其自然。
所以当Liam演了Finsbury Park那场大型演出的时候,你真的没有丝毫嫉妒之心?还是说,你就干脆祝他好运了?
当然是祝他好运了(停顿)听着,我知道Beady Eye解散的真实内幕。Liam当时只发了条短信就宣称退出了!真是个邪恶的黑暗王子,他连打个电话告知队友的胆都没有!因为他那时已经签了笔和Live Nation公司的Solo协议,所以他就“拜拜了,Beady Eye的大家~”这之后也没人拦着他演绿洲歌曲,没人劝他唱唱自己真正擅长的新玩意。所以他领衔Finsbury Park,唱着我写的那些歌的时候,我就心满意足地在家看看足球节目,签签他的打款支票。(*注:Liam唱Noel写的歌都是需要付版权费的)这一切都没能让他舒心,相反的,使他更加恼羞成怒了(大笑)
在首专和二专的稳定发挥之后,擅自起用制作人David Holmes来监制新专辑真是件冒险的事。为什么想到这样做?
当时二专《Chasing Yesterday》差不多完成了三分之二了,我就琢磨着,还有什么输不起的呢?放手去做吧。于是2014年1月,我跑去贝法斯特和Holmes呆了一个礼拜。我那时完全不知道他工作的方式,只知道他曾经和Primal Scream乐队合作过。那天我们喝了几杯就开始放唱片,他放了几张法国人做的德国泡菜摇滚(Krautrock)(大笑)之后又放了Ice Cream乐队的《The Chewin’ Gum Kid》,我们就决定不如往这首曲子的感觉去做吧。一开始有点像即兴创作,我会和着一个Loop的鼓点节奏来演奏,他觉得不错的话我们再继续。
所以你之前的那种创作方式被颠覆了?
Holmes对于创作方向从不过多指点。但有时我弹了些东西,他就会指出听上去过于绿洲了。我就纳闷,这有什么不对吗,毕竟是我发明的,可他还是让我往别的方向试试。一开始我还不太情愿,但直到发现自己真的做出了意料之外、之前以为做不出的音乐,感觉可太他妈棒了。
这张专辑一共花了你整整四年时间。
在贝法斯特我们进行了两次商议,之后我重新踏上巡演,不久后就有些灵感片段回响在脑海了。《Beautiful World》花了很长时间才创作出来。有18个月的时间里,我写不出任何东西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突然间我写出了一段歌词,之后一切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水到渠成了。
《Holy Mountain》这支融合了David Bowie、Roxy Music、The Dawned等影响的首张单曲,似乎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这首发行的时候我正在南美巡演,得知大家的反应我实在有被震惊。你怎么会不喜欢这首歌呢?这明明是我听到最牛逼的东西之一了。结果之后我就被社交媒体上的言论惊到了!因为我平常不用这些玩意,宣发团队里就有个人转告我说,那些评论实在是惊人。我还以为是好评如潮的惊人,就想,哇,真不错啊。他却说,不对不对,你快来看看吧,他们喷得可惊人了(笑)但我才不买帐呢。可能是推特上的那位说他不喜欢,所以一群人都纷纷附和吧。你懂的,就是穿着派克大衣摇沙锤的那位大哥。他的粉丝现在可真是齐心协力地喷啊——“哇,这歌真垃圾!”
歌曲发行后,人们发现不光是绿洲前成员Gem Archer和Chris Sharrock加入了高飞鸟,现在又多了一位玩剪刀的法国女士。
确实有点疯狂。看来我和夏洛特都低估了这个反响……在这之前乐队里没有任何人觉得玩剪刀会引发什么争议,我也不觉得。我非常喜欢夏洛特。直到视频发布的第二天才有人告诉我“你看了Youtube吗?居然上了BBC新闻诶!”简直难以置信,太疯狂了。
那时关于这张专辑的发行,你有再深思熟虑过吗?
专辑已经做完了,所以必须是要发的。《Chasing Yesterday》发行后有人建议我做张Acoustic专辑,我之前从未做过,所以打算试试,就预订了半个月的录音棚,拿着我当初写出《Wonderwall》的那把木琴开始创作。那段时间全世界的粉丝都满怀期望,认为这就是我该做的事,连乐队经理都说《Dead In The Water》这首歌好到让他落泪。但之后我就纳闷了,比起为自己,现在的我更像是在为他人而做音乐。我只想重启那张和Holmes一起制作的专辑,拿出一个70年代的鼓机,插上音响,弹弹贝斯。所以第二天我就不干了,终止了这次录制。调音工程师问我,这就完了?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我说,是啊……《Dead In The Water》被保留了下来,是由于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被工作人员偷偷录下了。我之后都不会正式录这首歌了。Holmes曾经评价我是全世界最他妈会写那类歌的人,但我已经写过太多了。确实如此。
在实验音乐这条路上你打算走的多远?即使这样做会分化你的粉丝群体,特别是那群更偏爱绿洲的粉丝。
我内心的艺术观念是关于取悦我自己的,而不是单纯表面上和这个那个艺人或制作人合作。我会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我会和Brian Eno合作吗?说不准呢,我很乐意。
你似乎在这时上升为了一个更偏向艺术家形象的Noel Gallagher。
(笑)造月专发行之前,我参加了六个月的宣发活动。某天晚上我在酒店房间揣摩着,“你已经变成一个艺术家了!再也不是那个背着把破木吉他的小男孩了!”(模仿曼城出租车司机口音)“老弟!那个背把吉他的小伙儿老牛逼了,杠杠的!”(笑)所以我现在算是个艺术家了,可能需要去买块围巾和帽子戴了。
一些来自特定背景、创作特定音乐的人们其实不想被贴上“代表全人类”的孤傲自负标签呢。
是的,Weller便是如此。他曾经告诉我The Jam粉丝有多怨恨The Style Council,他就有多想反其道而行之。(*注:Weller在巅峰之际突然解散The Jam,改组不那么朋克摇滚的流行乐队The Style Council,在当时引发了很多老粉丝的谩骂)制作造月专的时候我正和U2乐队一起巡演,贝斯手Adam Clayton就和我说,这张专辑就和他们当年那张《Achtung Baby》一样不受粉丝待见。但那张专辑经受了时间的考验成为了U2最棒的专辑之一,所以我这张也会的。当年没有社交媒体,所以他们对风评什么的毫不知情。但现在你在网上发现的都是些什么屎尿屁。David Holmes、U2、Paul Weller都说如果这是你最想做的事,那么艺术家自身的话语权才是最占据上风的。去喜欢那些在历史上撼动了巨大转折的伟人吧。真希望他们现在仍存活于世。
高飞鸟的巡演人员还包括了前绿洲成员Gem和Chris,这是件令人宽慰的事吗?
我的单飞事业刚起步的时候,现场演出的是吉他手Tim和鼓手Jeremy。这些临时巡演乐手最好的一点便是能演绎还原出和专辑一模一样的声音。一开始单枪匹马的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但现在我可是有了一个真正的乐队,情况就会有所不同。Gem和Chris更加随性一点,每晚的演出效果也都不一样。Tim和Jeremy恰巧是在Beady Eye解散的时候走的,我视之为一个转机。
本次采访的三天前,Noel在伦敦参与了一场发布会,为记录了去年高飞鸟全球巡演的摄影集——《Any Road Will Gets Us There》的发行而造势。我们的记者在台上和他亲切交谈,Noel略显醉意(“今天是我太太的生日,我们一整天都在外面”)在90分钟的时间里他都不摆任何架子,以一番巧言妙语款待在座来宾。
在过去的一些时间节点,我们曾数次采访过那个更加坚毅、更加专注的Noel——2000年他一意孤行离开,绿洲濒临解散的时候;2008年绿洲开始最后一次世界巡演的时候;以及2011年他的单飞事业起步的时候。据那些和他走得近的人评价,(包括Gem Archer,他认为他的老板最近的心态可以说是完全“佛了”)Noel已经进入了一个更加冷静、思想开明的崭新人生阶段。在发布会现场,他甚至称自己一直在读深受乐坛前辈Bob Dylan、Jim Morrisson和Patti Smiths等人喜爱的,19世纪法国象征主义诗人兰波的作品。
“我刚才叫他什么?烂波?”他笑道,“我看到Bob Dylan的《A Hard Rain's A-Gonna Fall》是被他的作品所启发的,于是便买了这本诗集,里面有不少关于战争的生动描述,还有他14岁时写的诗,太不可思议了,我喜欢。”
我们询问他在私底下是否一直是个诗歌爱好者。“如果人们不知道圣诞节要送我什么,我就让他们送诗集好了。任何诗都可以,我都喜欢,对于写歌词来说大有裨益。但我毫不热衷于屯书,也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Sara会给我买一些苏格兰诗集,外表看上去和爱尔兰诗集还蛮像的,只不过一个是蓝色封面,一个是绿色封面(笑)里面的内容全部都是关于石楠花(Heather)和天气(Weather)的。”
《Who Built The Moon?》代表了Noel音乐事业的一个激进转向,但在过去漫长的时间里,他曾多次尝试为自己古板的创作思维注入新鲜血液,结果却总难以如愿。2000年绿洲的专辑《Standing On The Shoulder Of Giants》计划整合更多EDM元素,并与擅长流行舞曲的制作人Spike Stent合作。然而,这却为绿洲套上了一个直到解散都没能逃离的思维定式。更糟的是,这张专辑录制完毕后原成员Bonehead和Guigsy均离团而去。
回想起来《Standing On The Shoulder Of Giants》这张专辑,是否是一个尝试挣脱绿洲老路但却没能如愿的决定?
我的错误在于……当时我一人包办所有创作,做下所有决定,所以就不可能将创新的想法坚持到底。我写了几首体育馆摇滚,大家就兴高采烈,哇,棒极了!体育馆吉他摇滚诶!当你对着一块白色画布,就像我现在这样时,创作总是说结束就结束了。但当时在绿洲就有个时间差,我们都要上路巡演。当没人干活了的时候,大家就开始一天到晚念叨我写完了没有,特别是Liam。我就怒了,我操,写歌很难的好不好?只是我看上去洒洒水就写完了,事实上根本没那么容易的。
你从那时起至今为止,一直都有挣脱传统绿洲风格的想法吗?
对的,带着一个臃肿的乐队扭转乾坤真是件难事,真不知道U2当年拿那张《Achtung Baby》怎么办的。我和U2巡演的时候便见识过了那种音乐,惊艳无比……事后回想,我当时面临的困境可能和2011年高飞鸟和Amorphous Androgynous合作却流产的专辑一样。当时我觉得和他们合作可以增加作品的迷幻感,之后却未能如愿。于是我就放弃,直接收手,之后也没再实践过那种像往白色画布上糊灵感的创作思路了。不过如果没有那张和Amorphous Androgynous合作的专辑,造月专是不可能诞生的。当时我如果对自己和创作方向还有点逼数的话,那张专辑应该会蛮不错的。在绿洲的时候,你总是会自然而然地掉进体育馆摇滚的陷阱,毕竟你写的所有好歌可都是这类。如果你写点别的,就会变成那种“厕所时刻”。我其实不太在意,但是Liam却斤斤计较,“你写的这首Acoustic歌曲是什么狗屁?烂到真该被拿来冲马桶!”
在2002年的《Heathen Chemistry》到2008年的《Dig Out Your Soul》时期,你让出自己独裁的作曲权,邀请了新成员Gem和Andy也参与音乐创作。看上去往日的那个“老大”似乎走出了安全区……
(沉默许久)回想起来那时的我真是慌到手忙脚乱,因为之前我一直觉得写歌是件容易事。《Definitely Maybe》、《Morning Glory》、《Be Here Now》都是如此,虽然《Be Here Now》算是嗑大了写的……但在这之后,我就连一首B面曲都完全写不出来。后来我很努力挤出了十多首,其中大部分也都烂透了。当Gem和Andy加入的时候,我让他们为绿洲写歌,他们答应了,所以这稍微为我减轻了些许压力。但乐队里还有个和我旗鼓相当的角色Liam呢,他不会写歌,自然也不了解做专辑的操劳和用心,对话就会变成,“你写了什么?”,“什么都没写”,“那你在干啥呢?”,“哥享受生活呢,你个傻蛋。” 但我也认同其实这种模式对于乐队毫无贡献,只是在填补专辑空缺罢了。Liam写的《Songbird》大家也只新鲜了不过一礼拜。
他写的《I'm Outta Time》很棒啊。
是还不错,但其实本质也还是填补空缺罢了……
你是在《Standing On The Shoulder Of Giants》这段时间戒毒的,这是否影响到了你的创作能力,一定程度上造成了瓶颈期?
嗑药的时候总是能创作出好玩的点子。你每晚都嗨翻天,身边被疯子包围,脑子里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但当我戒了毒就只能孤零零坐在地板上(摆出迷惑神情),每天11点上床睡觉脑子都是空的,然后一睁眼就到了凌晨四五点,跑去找Bobby Gillespie(*注:Primal Scream的主唱)追忆磕大了的感觉……所以,对的,就是这样,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恢复过来。直到2005年的《Don't Believe The Truth》我才找回了那种创作新鲜玩意的感觉,还有《Heathen Chemistry》……《Little By Little》很不错,但录制得不太满意。但那段时间里确实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你是否找到了什么毒品的替代品?
(沉默许久)我不会说的!(大笑)
难不成是一些精神上的支持吗?
不,我不会讲的,说了可能每次入境美国都会有点麻烦(停顿)不过你确实需要用些什么东西来替代。
好吧……我猜这事吊诡之处在于你年轻气盛二十来岁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把成为一个作曲家、摇滚明星放在首要位置。《Definitely Maybe》发行的时候,我记得你才27岁?
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从没想过会干这行,后来长大了一点才开始对音乐感兴趣,学着弹弹琴,朦胧之中觉得音乐会对自己产生不小的影响。之后1988年,我在一场Stone Roses的演出上遇到了Inspiral Carpets的Graham Lambert。我就惊觉,就是这个!你个幸运的小混蛋!只要调调吉他搬搬鼓,每周就有快350磅的天文数字入账。之后就是环游世界,拿着日结工资,磕磕药,睡睡骨肉皮,今天在纽约,明天就在……我的狗屎运真是难以置信。之后就接到我妈的电话,“你知道Liam加入了个乐队吗?”“哈?”他知道我会写歌,就邀请我加入了。之后我脑子突然蹦出了《Columbia》的Riff,就像一道灵光突然闪现,我操,点燃了体内的什么……那之前我对组乐队其实并没有很感兴趣,只是单纯的喜欢音乐,喜欢乐手,喜欢居于这一切的边缘的感觉。
再看看现在的你。
是啊,有时我也挺怀念那种默默无闻的感觉。不受打扰,没人拍照合影,工资尚可,身上总有药磕,还有好看的女朋友……回到1997年,我家门口有快两百多个粉丝堵着门,我都出不来,连续吃了三天泡面,嗑药到头脑一片浆糊……但是,我从来不是那种站在镜子面前垂影自怜的人。
本次采访的开头30分钟,Noel谈了谈2017年底造月专发行前的宣发环节,但随后他又一眼看穿我们的目的,抱怨所有采访的前30分钟都不过是客套话,只为了引出记者真正感兴趣的两个问题:你怎么看Liam在推特上的辱骂?绿洲还会重组吗?于是我们的记者不得不微妙地把握采访的界限。然而随着话题的深入,Noel就这两个问题数次口若悬河不请自来,甚至在我们没有任何提及的情况下。
绿洲的重组必定会是继2009年Blur重组后,英国音乐圈的一大盛事。2014年4月,《Daily Star》小报甚至用整个头版的篇幅捏造绿洲将领衔Glastonbury音乐节的谣言。2019年,坊间继续热传绿洲将在《Definitely Maybe》25周年之际回归。然而随着Liam在社交媒体上谩骂嫂子是“魔女”,甚至有意将Noel的孩子们也牵扯进来,这无疑将重组的期冀化为泡影。
Liam那些侮辱你家人的推特是否打破了底线?
是的,现在重组绿洲就他妈离谱,没有任何可能。一开始我还和我的团队说,如果真有人愿意出一笔魔幻巨款,我就去全球大城市开几场怪物般的体育场巡演,疯狂烧钱,买艘游艇,再买架飞机和一套新房子,之后再回归单飞事业。轻而易举。我甚至不用和那个逼一起出行,因为我会搞架直升飞机,打个电话,等会见……但既然他对我老婆孩子说了那些狗屁,那就没门吧。就算穷到口袋里只剩下五十磅了,我也宁可去街头乞讨卖艺!
那么为何不为粉丝重组呢?这对无数人都有重要意义。
为什么要重组呢?那样我现在的单飞事业就会变成一个Side Project了,我向你保证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的。为粉丝而重组?绿洲中的每个人都不是为了粉丝玩音乐的——我们只为自己。你难道不觉得The Clash和The Jam不重组其实是件好事吗?这样你就可以坐在那儿掰掰手指,我看过The Clash,看过The Jam,看过The Smiths了……The Stone Roses重组是可以被理解的,因为他们从来都没赚到大钱。但绿洲的鼓手、Bonehead和Guigsy现在全部都富得冒油。我知道这一切,因为我每过几个月都要给他们签收款支票!没人来我家哭穷,没人潦倒到成为穷光蛋。Liam想重组只是为了他自己罢了,他从未为粉丝着想过!如果他曾着想过的话,就不会在这么多年的音乐事业里罢演将近二十多次了。这太他妈怪了,宛如精神失调。如果重组了,我敢打包票他还会是那个老样子呢。
所以,答案是绝不重组。
Liam声称对我了如指掌,但他对我的了解只有这么一丁点(用拇指和手指比手势)如果他还懂我的话,肯定知道我是会把那些老婆孩子的辱骂记恨到棺材里的那种人!他现在还说些什么,“我的重组行囊已经收拾完毕蓄势待发,可Noel就是不让。”才不呢,也不看看自己。粉丝们都说什么Liam太渴望重组了。那他就不该表现的像个狗逼,对吧?听着,我几乎每天都要被问相同的问题,甚至连我的司机都要问,你真的不打算重组吗?不会。你不会把话说绝了的吧?不,我向你打包票绝对不会。可你真的很棒啊。我懂,我家财万贯能不证明我有多棒吗?(大笑)
当我们的采访接近尾声时,Noel将话题转向了未来。他计划自一月起和David Holmes一起做一张新专辑的同时,在艾比路整理素材再出一张高飞鸟巡演专辑,将乐队的女性成员推上前台。他推测后者可能会最先完成。可以保守地预见,专辑宣发可能并不会采用什么突破性的营销手段。
“你还记得U2 2014年把专辑《Songs Of Innocence》自动添加到iTunes上的故事吗?(*注:U2当年花费重金投入这张专辑的宣发,甚至和苹果合作自动添加到用户的iTunes中,从而使用户免费下载到其设备。这一举动因此也引起不少用户反感。)”他说,“Weller那时赶紧给我打了电话,闹着说(模仿Weller粗哑的声音),告诉你朋友,他妈的快点告诉你朋友,赶快把我iPhone上的那东西搞掉!我的手机、iPad、电脑甚至他妈的厨房柜子里,全部都是那玩意!于是我就转告Bono,我朋友Weller对你那免费下载之类的狗屎可真是完全不买账啊。”
比起过去那个被某位主唱桀骜不驯的幽灵缠绕的国家,Noel Gallagher正向着一个崭新的未来勇敢前行。没有任何赌注可以预测他的未来。
“与我而言,在五十多岁的年纪把所有东西都付之一炬。”他说,抬了抬那标志性的眉毛,“不还蛮有意思的吗?”
同行评议
Gem Archer
在加入绿洲之前,我对Noel的了解只停留在很浅显的表面。我曾去过他家附近看球,也曾在演出现场偶遇到他。大家都说与Noel熟络起来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我也是如此。但和以前相比,现在的他更是有着天壤之别。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极具自知之明的人,现在更是如此。不过他身上不再散发那种安纳金(*注:星战知名大反派)的气质了。如果哪天他能偷偷的漂浮在半空中,我都毫不感到奇怪(笑)
在音乐上我已经和他共事已久。当我加入绿洲的时候,《Gas Panic!》还是首新歌,首句歌词“What toungueless ghost of sin crept through my curtains”—— 我真觉得他写出、唱出了些不单单局限于此的什么东西。他从不强迫听众勉为其难。他只是坦率地写些自己经历的事情,却像面棱镜一样折射出了他人也能感同身受的情感。
Noel不光写好歌,专辑甚至更加出彩。他对于大家听歌的方式总是了然于胸。造月专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听完后我立刻就爱上了。特别是那种不带任何材料、空手进录音棚写歌的开放性!Noel总是能写出好歌的!
自从我结识他以来,他就一直是个竭尽所能的人。他并非也从未想过要成为一个技术精湛的吉他匠人。他不是John Squire,也不是John Frusciante,但他却独具个性——所有创作都只关乎于音乐本身。他总是热爱购买各类音乐器材,说不定他还是全英国最牛的电子琴收藏家。说到弹琴,他只用两只手指,还是右手两只手指弹的(大笑)近些年来由于要专注于演唱,他不太弹吉他了。但你知道吗,就弹吉他而言,他右手掌握节奏的技巧也是炉火纯青。
绿洲最终的解散并没有让我感到难过,相反甚至是可以理解的。我在绿洲呆了十年,期间任何一个时刻我都觉得,这个团不是明天就散伙了就是还能撑个二十多年。好吧,二十年好像还是有点过度乐观了,但事实就是如此。重组绿洲会让我们所有人都难过的。绿洲最后一次巡演卖空了三个晚上的温布利,所以这并非“够了,我们就结束了绿洲这头奄奄一息的过气动物的生命吧”,我们当时影响力还是如日中天。况且至今为止,我们四处巡演还是可以见到一大群穿着绿洲T恤、记得所有的歌词的狂热粉丝——而他们如此年轻,以至于是根本不可能看过绿洲的!于我而言,这就已经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Paul Weller
作为作曲家,Noel具有谱写传世圣歌的神秘天赋。但作为音乐人来说,我认为他有被严重低估。我见过他弹奏各种类型的乐器,他是个不错的贝斯手、鼓手……简直就是个全能型选手。人们压根没意识到他有多棒。他总是极具远见卓识。
他不像从前在绿洲那样死板僵硬了。他不再需要取悦大众,不再被名誉的枷锁所限制,变得更加自由了。现在我所见到的舞台上的他无疑是最快乐和自信的,况且他的乐队棒透了。夏天的时候,我和高飞鸟同台共演了《A Town Called Malice》和《All You Need Is Love》他在演唱上进步飞快,是吧?当你几乎每天都需要唱不止一两首而是一整晚的歌,这绝对是能增加信心,使你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感知的。这会改变不少东西。
我在这里为他说话并不是出于交情,而是因为真的喜欢他最近做的所有音乐。他的三张单飞专辑我都很喜欢。最近,那首《The Girl With The X-Ray Eyes》老回响在我脑海,旋律以及和弦走向都堪称完美。这就是那种你之前完全没有听过,却觉得早就存在于此的歌曲。
绿洲的那些B面曲,比如说《Talk Tonight》,真是首好歌啊。我也很喜欢《Flashbax》这首B面(开始唱)“These things they really don't matter now... ”他就是个旋律天才。如果你能写出这样的旋律,和弦什么的就根本不是什么事了。